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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章 世界是无意的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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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中唯一一次来游乐场,是小时候因为车祸,住了好久的院,出院之后,又因为小时候的李宥,始终没有回来找我,一直闷闷不乐,植子担心我,于是提议我妈带我来游乐场散散心。

植子和大多数小男孩一样,好动也喜欢刺激,在植子的怂恿下,我第一次坐上了海盗船,不过,那也是最后一次。

那种完全失重的状态,我到现在都记得海盗船落下,心律失常和肠胃翻江倒海的感觉,下船之后,就面色苍白、大汗淋漓、血压下降、呼吸深慢,反复呕吐到电解质紊乱,甚至出现濒死感。

自此之后,我就再也不想去游乐场了,现在细细想来,这大概就是前庭功能障碍,俗称晕动病。

时隔那么多年,现在即便只是站在地面上,看着海盗船在我眼前摆动,我依然还有后背发凉,心跳加速的感觉。

今天是周末,海盗船上的人是满的,下面还排着很长的队伍,我不敢长时间盯着摆动的船身看,时间久了,也容易眩晕。

但是排队的人群和周围的每一个角落,我都扫视过了,没有茧茧,正当我抬起头,想试着在海盗船里寻找的时候,茧茧从侧面出现,并不意外地看着我说:“元老师,你来了。”

她的眼睛很红,鼻子也是,显然刚哭过。

不在学校的时候,她从来都是叫我元尹姐姐的,这声“元老师”生疏得好像,我真的只是她的老师。

“茧茧,跟我回家吧,你哥很担心你。”我抱住她说。

她愣了愣挣开我,带着哭腔说:“元老师,那不是我的家,我已经,没有家了。”

我心里一怔,这样悲观的茧茧,和平日里乐观开朗的茧茧,真的是一个人吗?

家还是那个家,什么都没有变,唯一变了的,只是她的想法,但解铃还须系铃人,这些必须由程英桀亲自告诉她,程英桀还没到,我能做的就是设法稳住她。

“那我们不回家,你想玩什么?我陪你。”

她指了指海盗船说:“就这个吧。”

所以,任然并没有在盲猜,茧茧可能真的跟他说过,她喜欢海盗船。

但我还没上船,就已经想到了下船的结果,可现在就算我面前的是贼船,这船我也得上。

我咬咬牙,誓死而归地答应她:“站这等我,我去买卡。”

当我两步一回头地看她,就怕她趁我不注意跑掉,她似乎看穿了我的担心,干脆走上来说:“那一起买好了。”

过来一会儿又补充道:“如果我想跑,刚刚就不会过来叫你了,这样你也找不到我。”

她说得也有道理,而且她似乎是料到了程英桀,会让我过来找她,因为她看到我,一点也不意外,还愿意过来见我,这样看起来,事情也不算太糟。

我拉起她的手说:“茧茧,没吃午饭吧?想吃什么?等下元尹姐姐带你去吃。”

她却生疏地把手缩回去,淡淡地说:“元老师,轮到了,先买卡吧。”

那是我第一次觉得,有人叫我元老师,叫得我那么难受。

我刷了卡,带她上海盗船,然后试探着问她:“坐哪里?”

如果坐中间的话,我也许会稍微好一些,但年轻人根本体会不到我这个老年人的恐惧,茧茧直接在船头坐下来,整个过程尖叫声不断,而我连喊都喊不出来,因为我几乎就算是晕厥过去了。

下船的时候,我根本无法独立站起来,最后是两个工作人员架着我从船上下来的,而下来之后,茧茧就已经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。

小鬼,明明说好不会跑的,我现在都这样了,竟然还丢下我,就这么跑掉。

原来,被抛弃被丢掉,是这种感觉。

那个人远远地走了,连背影都看不到,心里会变得很空又很沉,空得什么都不剩,沉得装满孤独和无助,眼前这个世界越是热闹非凡,就越是害怕孤单,也许只能左手拉起右手,自己抱着自己,才能感觉到一点温暖。

然后,眼前忽然出现一瓶水,再抬头,视线扩大,她竟然回来了。

“漱漱口吧,不会坐海盗船,干嘛还要陪我坐。”

我接过水,心里好像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,心满意足地说:“从来没坐过,也不知道不会坐,现在知道了,以后看你坐,我不坐了。”

但是,我试了好几次,都拧不开茧茧递过来的矿泉水,四肢无力得像弱不禁风的林妹妹,茧茧正打算帮我拧开瓶盖,然后忽然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,扔下矿泉水,转身就跑。

紧接着程英桀就进入了我的视线,他终于来了。

程英桀来了,我忽然轻松了许多,论跑步,茧茧自然是敌不过程英桀的,没跑出几步,就被程英桀逮住了。

“程茧茧,你看到我跑什么?我是你哥!”

然而,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茧茧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程英桀,冷漠到我一个局外人,都无法直视这个眼神。

程英桀终于松开手,问她:“你干嘛这么看我?”

她继续用这个眼神看着程英桀,好像要用这个眼神熄灭所有的光,冰冷地吐出几个字:“你不是我哥!”

殊不知道,这几个字,对程英桀来说,字字诛心。

“程茧茧!”

她依然面不改色道:“你吼我,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,还有,我不姓程。”

程英桀大概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,火上浇油地说:“那你说,你该姓什么?”

她终于忍不住,哭出来,边哭边说:“我不知道,我也不想知道,反正他们不要我了,我也不要跟着他们姓,但我也不要姓程,我总算是明白了,为什么堂哥叫英颂,你是英桀,你们都是英字辈,只有我叫程茧茧,因为...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程家的人,也根本就不配进族谱!”

程英桀卷起卫衣的袖子,说:“是,我们是英字辈,但我们也不能叫你英茧(阴间)吧?多不吉利,这个我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吗?”

“你是已经跟我解释过了,你说的话,我从来都深信不疑,但我没想到,你就是个骗子!我还被你骗了这么多年!”

人在陷入痛苦的时候,总是抱怨世界充满恶意,可实际上,世界是无意的。

因为事实上,程英桀也不知道,茧茧不是他的亲生妹妹,他得知这件事,是在茧茧之后。

茧茧出生的时候,程英桀在上初中,那个时候,他已经跟他父母长期分居两地,他只知道,有一回他们回来的时候,带回来一个可爱的小东西,他们告诉他,这是他的妹妹,叫茧茧,他很喜欢她,因为她真的很像一个茧,可爱得无与伦比。

自此,在这个世界上,他就有了牵挂和责任,因为他成了她的哥哥。

他们就这样在路中央,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,不多久旁边就围起了一些看热闹的路人,我又吐了两次之后,终于感觉些许轻松了点,脚底轻飘飘但勉强能走动,就晃到他们身边,挽住茧茧的胳膊说:“茧茧,先跟你哥回去,这里人多,不是说话的地方。”

“元老师,我说了,那不是我家。”

“程茧茧,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?在你看到那张纸之前,我是你哥,在那之后,我就不是了,那张纸,比我们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感情,还重要是吗?”

程英桀彻底被激怒,茧茧的情绪终于没那么激动,但也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,只是跟我说:“元老师,你带他走吧,我想一个人走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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