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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元尹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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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个慢性子,凡事都喜欢慢慢来,在23年的人生中,做过最着急的事,大概就是8个月的时候,着急出来看世界,于是成为了一个早产儿。

因为早产,免疫力低下,小时候就常常生病。

后来又因为一次意外,做了手术,在医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。

就这样,记忆中我的童年,除了家,去的最多的地方,就是医院。

但我并不是那种看到穿白大褂的叔叔阿姨,就哭天抢地的小朋友,反而对这身白大褂,很有好感。

因为那些给我看病的医生护士,让我觉得穿上这身白大褂,就像超人穿上披风一样,会变得无所不能。

我爸的衣柜里有一件白衬衫,趁我妈不在家,我就偷偷把它披身上,假装自己披上了白大褂。

后来,我发现医生的白大褂,也并不总是纯白的,偶尔也会沾上一些血迹、碘伏或者脏东西,我就往“白大褂”上,抹上一些辣椒酱,然后抱着我的洋娃娃,学着给我看病的医生护士的样子,给她打针做手术。

再后来,我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就再也找不到,那件白衬衫了。

我妈说,它被抹了太多的辣椒酱,辣死了。

高一结束,文理分科的时候,我爸让我选文,因为学文,将来考公务员更有优势。

我爸说,我叫元尹,是因为这个“尹”,是京兆府尹的“尹”,是个官名。

解放后,土地改革,爷爷是富农,我爸也因为成分问题,没有机会再上初中,小学毕业就跟着劳动队赚工分,那一年,他才十三岁。

时过境迁,历史终究是翻开了崭新的一页,那一页对我来说是历史,但对我爸来说是政治。

我知道,我爸一直都对那段政治不清白的过去耿耿于怀。

不过最后,我还是一意孤行地在最后一刻,修改了文理分科志愿表,因为学医需要选理。

后来,我如愿考上医学院,也如愿考上单海人民医院的编制。

报道那天,我爸坚持送我去医院,即便医院离我家并不远。

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,我跟他商量:“爸,要不,就送到这儿吧。”

因为踏进医院那扇门,我的学生时代,就彻底画上句号了,剩下的路,我想自己走。

然后他远远地望着医院的大门,憋半天跟我说:小尹,如果哪天不想干了,就辞职,没关系的,我养得起你。

身体的成长可能需要几个月,几年,甚至更久,但心理上的长大,往往只是一瞬间。

那一瞬间,我终于明白,我爸希望我考公务员,并不是他小时候的经历,让他对政治地位有特别的执念,他只是单纯地,希望我健康平安,不要太辛苦。

但其实,太辛苦的人,一直以来都是他。

我说:“爸,以后,换我养你。”

产房的大夜班,零点交班,现在离交接班时间,还有半个多小时,值班室新换的大功率白炽灯,照得整个房间一片亮堂堂,对面墙上挂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鞋印,时有时无的啜泣声从床头的百叶小窗幽幽地飘进来,床上病房同款的被子和枕头,散发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,我其实挺喜欢这种味道的,闻着很心安。

最近科室里,两个同事同时请了产假,还有一个不小心摔倒,粉碎性骨折,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,本来就缺的人手,现在更缺了,本来6天一轮的夜班,现在变成了4天一轮。

因为认床和洁癖,本来在值班室的床上,我就很难入睡,再加上频繁的夜班,已经完全打乱了我的生物钟,一躺到床上,脑子就越发地清醒。

只有等下完夜班,精疲力竭,然后才能摊在床上,昏迷一天一夜,最近几次夜班都这样。

可是刚刚,我竟然睡着了,还做了个梦,梦很真实,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晰。

梦里,我回到了高中,单海中学的外墙是砖红色的,色彩明艳,无论过去多少年,好像都很难留下岁月的痕迹,但求是楼露台的铁拉门已经有部分油漆,在阳光和酸雨的作用下,开始脱落,出现依稀可见的铁锈。

“元尹...”

露台空旷,在声波触碰到天文台的一瞬间,隐约可以听见尾音的回声,在空中盘旋片刻,便消失在挂着半轮红日的天边。

我回过头,程英桀扶着铁拉门,有点上气不接下气,前额的一撮头发被汗水打湿,衬衫也分成深浅两个颜色。

我和程英桀,高中三年同学,三年同桌,我们对彼此,都太过熟悉,所以即便是在梦里,我也非常确定,这个他不是现在的他,这个梦发生在未来。

我们要去参加他堂哥程英颂的婚礼,程英颂是我们的学长,比我们高两届,我和他之间,除了我是程英桀的同桌,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,但梦里的我,竟然接到了他的婚礼请柬,我提前换好礼服,边静静地等待日落,边等程英桀过来接我。

他走到我身旁,趴在带着余温的不锈钢栏杆上,像只刚出锅的热包子,浑身散发着热气。

我忍不住问他:“你为什么不坐电梯?”

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:“我刚上来的时候碰到胡老师了。”

胡老师是我们班主任,虽然我的化学成绩,一直都在及格边缘反复试探,但老胡的化学课上得是真的很好,就是听不懂都能感觉到很好的那种好,所以我们班的化学成绩一直遥遥领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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