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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作一场闹剧,毕竟她前世今生加起来已经不小了,是皇帝想要热闹一下,所以她必须得热闹给他看。可当她真正跪在这里,看到牌位时,眼泪却在一刹那间夺眶而出。她忽然发现,自己已经记不清前世父母的模样了,而今生的母亲,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她。

她低着头沉默地起身,泪水只在地砖上留下点点的痕迹,明明已经失去很多年,以为已经习惯了,为何到了这种时候,还是会觉难过呢?

可惜加冠礼没有给她留下继续伤感的时间,她不得不立刻乘上马车,直奔李阁老胡同。宾客此时已经满堂了,李东阳的继子李兆蕃在门口等着她。一见她来,就引她入东室,让她着白色单衣入正堂。李东阳已然一身公服立在堂中,微笑着等着她。

月池在众目睽睽之下,跪在李东阳身前,由他为她戴上幅巾。月池感到一双带着薄茧的手在她的发髻上轻轻动作,李先生洪亮的声音随即也在她耳畔响起,他朗声道:“令月吉日,始加元服,弃尔幼字,顺尔成德。寿考惟祺,介尔景福。”

月池低眉行拜礼,又回东室去换上与幅巾相配套的深衣、履鞋,接着再跪回原位。一旁的赞者张昇替她拆下幅巾,李东阳则拿起了头巾再一次戴在她的头上,这一次的祝词则变成了:“吉月令辰,乃申尔服,敬尔威仪,淑慎尔德。眉寿万年,永受胡福。”

换了冠,当然也得重新更衣。月池换了一身蓝衫,足蹬绦靴入内。她里衣已经微微冒汗了,好在这已是最后一加。李东阳替她戴上了乌纱帽。薄薄一层乌纱,戴到她的头顶,她感觉眼前一暗,就像一朵乌云落在她的额上。她随即披上大红袍,束上金花带,足蹬靴茹,缓步入内。四周的宾客都发出了赞叹声,李东阳也是既欣慰又欢喜地看向她,为她赐字,字曰含章。

月池记得,含章出自《易传》,“含章可贞,以时发也。或从王事,知光大也。”意指,含藏美德与才华,待时方显露,若秉此德去从政,必能大放光彩。这既是告诫,又是美好的期盼。并且其中的含字,还与她名中的越字相对。可见李先生是何等费心。

月池心下感念,她虽无父母,却有师长,她的神情越发恭敬,道:“某不敏,夙夜祗承。”

李东阳扶起她,他看着这个精采秀发的青年,心下感慨万千,他嘴唇微动,想说些什么,却什么都没说。紧接着,就是大摆筵席。宾客和乐,推杯换盏。

各级官僚都上前来祝酒,恭贺之语就同不要钱一般往外涌。这些人每个都腰金鸣玉,每个都比她年长,可其中绝大多数都要在她面前排成长队,等着在她面前弯下腰来,说几句吉祥话来与他交好。烈火烹油、鲜花着锦之盛,亦不过如此了。看到这些人谄媚的丑态,再想到自己初到明朝时的苦况,月池一脸意气风发,喝得脸颊微红,心里却在想,真想让他们知道,自己是在向一个女人低头。

时春就像老母鸡一样护在她周身,一朝宴席散了,他们谢过李东阳,就和贞筠带着她从角门回家。月池的眼睛明亮,神采奕奕,她自觉自己的神智无比清醒,可她一开口,就让贞筠觉得不对。

她说:“我今天是既高兴,又不高兴。”

这可不是李越一贯说话的口气,既上了马车,贞筠也放松下来,她忍着笑替她擦脸,问道:“为何这么说?”

月池凑到贞筠的耳畔,低声道:“我既欣喜能走到今天的位置,却遗憾并非是以真面目走到今天。我既欣喜做到了一些事,却遗憾做不到的事,实在是太多了,太多了……”

贞筠心头一震,她环住了她的腰,轻轻拍着她的背:“急什么,你今日才刚刚加冠,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,咱们慢慢来,总会都做成的。”

月池苦笑着摇摇头:“可我活不到五百年啊。我活不到,光明正大地走到堂前,叫你们也能走出内宅,自由自在的时候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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