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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3章 风起凤飞,柳环卖花声(2)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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襄樊城外绵延无边的稻田都已收割得十之八九,是个顶好的丰收年,百姓们都说是托了新靖安王的福气。

只不过这位靖安王赵珣在民间口碑好上加好,在青州青党之中却是急转直下,都骂这位藩王忘本,过河拆桥,才由世子变藩王,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得厉害。起因是朝廷下旨各藩抽调精兵赶赴边陲换防以及增防,就数靖安王这边最为不遗余力,让本就在庙堂上说话越来越没有分量的青党怨声载道,也对,这种被朝廷摆上台面的削藩举措,本就是出自赵珣入京时呈上的二疏十三策,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赵珣这位破例担任经略使的“文臣”藩王果真是够狠,一样做得毫不含糊,被做惯了山大王的青州将领们骂得不行。私下相聚,都说这种胸无大志的狗屁藩王,做什么靖福一方安定一藩的靖安王,去京城朝廷当个礼部侍郎就差不多了。

不过看架势,靖安王赵珣却是乐在其中,做了许多踏踏实实让利于民的事情,一点都不介意被青党台柱大佬们嫌弃,因为经略使的特殊身份,没有了诸多藩王禁锢,甚至几次主动登门造访青党砥柱姓氏,吃闭门羹还不至于,但高门豪阀后头的老头子和青壮派,也谈不上有什么好脸色给靖安王。以往那些常年积攒出来的深厚交情,都给冲淡了,唯独一些小字辈的,暂时在家族内说不上话的众多角色,对赵珣还是观感颇佳渐好。

今天襄樊城郊一户农家可是受宠若惊了,两位士子模样的公子哥竟然停马下车,其中一位衣着华贵的士子还亲自下田帮他们收割稻谷,起先当家的老农委实不敢让那公子哥动手,生怕割伤了手,可熬不过那张笑脸恳求,也就战战兢兢应下了,那公子哥不愧是看着就有大学问的读书人,学什么都快,一亩地秋收完毕,第二亩稻田,公子哥割稻的手法就跟做惯了庄稼活的村民一样娴熟,老农的孙女给那公子递过水壶时,脸红得不行,把老农给乐得更是不行,私下玩笑了一句自己孙女,说那位士子可是富贵人家出身,瞧不上你这妮子。

割完了金黄熟稻,那公子还帮着装上牛车,黝黑老农都替他心疼那一身衣衫,最后看着孙女慢慢一步偷偷三回头的俏皮模样,笑着摇头,沧桑老人心中感慨那公子真是好人啊。

亲自下田割稻的公子哥一屁股坐在田埂上,擦了擦额头汗水,干脆脱去鞋袜,将双脚踩在泥地上。

身边有一位笑意温和的年轻读书人,穿着朴素,跟贫寒士子无异,他因为目盲而没有下田。

有隐蔽于远处的侍从想要端上一壶快马加鞭从府邸送来的冰镇凉酒,被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挥手退下。

他笑问道:“陆诩,你说本王这算不算知道民间疾苦了?”

目盲士子扯了扯嘴角,“若是能够不提‘本王’二字,才算真切知道民间疾苦。”

公子哈哈大笑,对于这种大不敬言语,根本不以为意。

靖安王赵珣。

曾在永子巷赌棋谋生的瞎子陆诩。

赵珣叹了口气,忧心忡忡道:“陆诩,青党一事,你让我先行喂饱小鱼,长线好钓肥,再辅以文火慢炖老乌龟,我都按照你的既定策略去做了。这些都不难,毕竟都算是自家人,青党本就大厦将倾,注定是分崩离析的结局,一群被赶出庙堂中枢的散兵游勇,他们大多数人除了依附于我,也没有其它选择。不过当下咱们可是有燃眉之急,京城那一门三杰的宋家可是铁了心要咬我,宋观海那老儿开创心明学,得以霸占文坛二十年,我朝平定春秋以后,宋老夫子更是亲笔题写《忠臣》《佞臣》两传,还有编撰《九阁全书》,每月十五评点天下士子,可在皇城骑马而行,都是天下读书人崇拜至极的荣勋。小夫子宋至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接任国子监右祭酒,一字千金,连皇帝陛下也赞不绝口,如今科举取士,大半读书人可都是不得不写那‘宋体’,献媚于考官。宋家雏凤宋恪礼也不辱家学门风,一举金榜题名,位列榜眼,成为新近的黄门郎,万一再打磨几年外放为官,立马掺沙子到了咱们这边,可就彻底难缠了。宋观海记仇父王当年当庭羞辱他是老不修,如今天天在京城挖苦我,更是不断在朝廷上弹劾我,就算听说他现在身体抱恙,没几天可活,但是有宋至求和宋恪礼在,对咱们来说是一场近乎没个止境的恶仗啊。”

陆诩兴许是因为眼睛瞎了的缘故,听人说话时,显得格外专注。

他是温吞的性子,别人说话时从不打断,自然更不会有半句迂阔言谈,安静等待靖安王倒完了苦水,也没有妄下定论,只是平静问道:“靖安王可知宋观海在殿上有过忠臣良臣一说?”

赵珣受陆诩感染,加上本身并不毛躁,此时已是平心静气许多,点头道:“当然知晓,在春秋前后当过三姓家奴的宋观海为了给自己洗出个清白,跟先皇讲过忠臣与良臣之区别,良臣是为一己之私,不惧刀斧加身,为名垂青史而让帝王蒙受史书骂名。而忠臣则是勤勤恳恳辅佐君王皇图大业的同时,自己同样收获好名声,子孙薪火相传,福禄无疆。宋观海那老家伙当然是以铮铮忠臣自居,二十年中讽谏直谏死谏无数次,连皇后都数次亲自为他向陛下求情,这才逃过牢狱之灾。这一点,我倒是的确打心眼佩服宋老夫子。”

陆诩嘴角勾起一抹讥诮,摇头缓缓道:“不过是一介纵横家的长短学说而已,忽而用儒,忽而转黄老,再而崇法,无操守可言,当不起夫子二字。陛下曾说过宋夫子疏慢通达,但朕觉其妩媚。世人都以为是称赞,但深究一番,这可不是什么好话。或者说是一句有很大余地的盖棺之论。”

赵珣一愣之后,舒心大笑,拍手道:“新鲜新鲜,陆诩你这个说法大快人心。我都想要喝酒了!”

陆诩仍是古井不波的心境,淡笑道:“上次让婢女读你送来的京城秘信,其中一件小道消息写得模棱两可,传言宋观海谏诤皇帝的奏章,都偷存有副本,但是至今忍住没有交给史官。这可是又想当忠臣又当良臣的人心不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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